腔怒火地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就算是干爹也不能太得寸进尺吧,这会儿心一软,又觉得自己哪哪都做得不对了,老爹说过,工作再忙也不能忽略家人感受,否则就等着妻离子散吧。 不像妻离子散的殷祝决定从别的方向宽慰他干爹:“朕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有些事儿吧……嗯,它不是光靠想,就能实现的。” 宗策的呼吸乱了一拍。 “……策明白。”他说,“纵使万般无奈,人也要接受现实。” 他必须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付出代价。 “对,”殷祝连连点头,语气也轻快了些,“你看,这都半天了,也没人过来护卫,说明在他们心目中,对你宗策宗将军是一百万个信任呢。” 所以不要再低落了,打起精神来!殷祝目光闪闪地看着他干爹,在所有人心目中,包括朕在内,不管你行不行,哪怕缺胳膊少腿毁了容,你永远是朕最钟爱的宗大将军! 他在暗讽,宗策想。 是了,曾经他们彼此相爱、互相信任时,他先前的那番举动并不算什么,但在裂缝愈来愈大,已经即将走向无可挽回之势的今日,身为帝王,是决不允许自己的威信和命令被人无视的。 “陛下说得对,是策错了。”宗策低声向殷祝道歉,诚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苍凉的惶然。 殷祝满意点头:“这才对嘛。” 没错,他很好哄的,只要好好道歉,这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第104章 释怀归释怀,但殷祝也没高兴多久。 卢及给他写的那几封信,他一直记挂在心里。 殷祝理智上觉得不太可能,两国交战,打到今天,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作为帝王,他也早已做好了被世人口诛笔伐的准备。 但先前感受到的地动并非幻觉,后续也再无余震传来,殷祝望着头顶万里无云的晴空,问他干爹:“最近军中的马匹牲畜,可有什么异动?” 宗策摇头。 “并无,”他说,“井水天相也一切正常。” 殷祝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他沉默片刻,还是把卢及的事情告诉了宗策。 卢及先前写信时,恳求他不要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宗家兄弟,因为担心宗策一旦心软,格西那边便会立即察觉到不对,功亏一篑。 殷祝同意了。 但现在,或许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山林间的风卷起落叶,犹如纸钱般漫天纷飞,宗策听完后,目光落在远山边一缕袅袅升起的青烟上,低声道:“策此前也有过猜测,只是,不敢深思。” 他说起了一件,似乎与这些都全然无关的事情:“少时与卢兄一同在学堂里念书,策独爱边塞诗,钟情于青海长云暗雪山的辽阔景色,也向往论功还欲请长缨、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壮志豪情。” “但卢兄却独爱那首《滕王阁序》,听阿略说,他还将它抄在纸上,贴于床头,日日念诵着入睡。” 作为必背名篇,殷祝当然会背《滕王阁序》。 此时此景,骤然想起,他却只记得了那一句——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殷祝喃喃道。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南夏和北屹,对于卢及来说,究竟哪里才是故乡呢? 殷祝能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 这片土地与他来说,也是陌生的。 可宗策在这里,一切就变得全然不同了。 他望着宗策,手下意识想要去摸藏在怀中的帕子。 但最终又垂下了。 “也有可能,卢及还活着,”殷祝宽慰道,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这份希望十分渺茫,“地动是很正常的,先派人潜入北屹那边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呢……” 宗策没有接话,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陛下觉得,一生清白,最终晚节不保,和一世骂名,但后世为其正名,哪个更好些?” “朕觉得,哪个都不太好。”殷祝诚恳道。 但见他干爹很坚持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殷祝压下喉咙的痒意,回答道:“那还是后者吧,得了个善终,也算圆满了。” 宗策淡淡一笑:“策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看来,他想,卢兄,我竟还有些羡慕你呢。 卢及的眼睫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意识其实已经恢复了一段时间,只是身上太疼了,实在没力气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天井洒在他的眼皮上,给急速流逝温度的身体带来了一点暖意,爆炸坍塌后的尘埃漂浮在半空,周围什么也听不到,犹如世界末日后的寂静。 他安静地躺在废墟里,胸膛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有石板压在他身上吗? “你……” 格西虚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但很快,他就被喉咙里的血沫呛得咳嗽起来,每一下咳嗽都带动着胸膛的共鸣。 像是一个破损老旧的气炉,在发出最后的呻吟。 卢及想,他居然还没死。 但应该也快了。 他有很精确地计算爆炸的威力和波及范围,每一项成果,都是拿格西交给他的人质亲自实验得来。 这些人里,有屹国的罪犯,也有格西的政敌。 但更多的,还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夏人。 男女老少都有。 那一张张绝望苍白的面孔,卢及都记在心里。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 包括他妹妹的死。 还有那包裹在信封里、盛夏时日散发着腐臭气味的血淋淋小指,或许是他妹妹的,又或许是别人的。 曾经的卢及恨得刻骨铭心,一到阴雨天气,他的小拇指就会忍不住地抽动,仿佛有怨魂的冷气钻进骨头缝里,痛得他夜不能寐。 可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问格西:“后悔吗,当初给我写信?” 一声轻笑。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格西极为吃力地问。 爆炸的那一刻,他朝卢及扑来,千手佛像的手掌正正砸在他的脊背上,几乎将他拦腰砸成了两节。 现在格西还能保持清醒意识说话,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卢及没有回答。 起初是不知道的,但后面来了屹国,与格西越来越熟悉,再回想当初那几封所谓妹妹的亲笔信,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后悔吗?”他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格西道:“你总说,那猫养不熟,叫我别养了……正好,它自由了。” “只是可惜了你那满园子的花,”他说,“没人浇,怕是要败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格西的心跳也戛然而止。 他死了。 卢及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憎恨,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翻身坐起来,一把将格西